整整十年,张德池在陕北农村插队落户生活了十年,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刘家渠大队的。用张德池的话讲,他的运气不好,他是十三名同学中运气最差的一个,人家喝凉水塞牙,他喝凉水都硌牙。听完张德池老师的讲述,我心里说不出是酸楚还是感动,大家一起来听听张德池在陕北插队落户的那段生活往事吧。
一九六九年春天,在那个北风呼啸、*尘飞扬的下午,张德池他们一行十三名北京知青跟在队里的毛驴车后面,来到了陕北延安地区的刘家渠大队,是三队队长刘新明和两名社员帮他们从公社驻地拉回的行李。
张德池他们八名男知青临时住在了三队牛棚旁边的一孔土窑里,那孔土窑原先是队里牛棚的仓窑(存放草料的窑洞),后来队里派人在窑里搭建了土炕和灶台,饲养员刘大伯就在那孔土窑里吃住了(刘大伯是光棍)。队里来了北京知青,刘大伯就把这孔宽敞的窑洞让给了北京来的知青们,他又搬回了原来居住的那孔烂窑(窑顶开裂,雨天漏雨)里。五名女知青暂时借住在三队会计家的一孔土窑里,只能睡觉,不能做饭,她们也到牛棚来和男知青们一起吃饭,刘队长大哥家的大女子刘玉兰暂时帮着知青们做饭。
八个人睡在一铺土炕上实在是太挤了,张德池和一名叫李建*的知青就和刘大伯商量了一下,他俩搬到了刘大伯居住的那孔烂窑,和刘大伯同睡一铺土炕,这样大家睡觉都能舒服一点,都不用侧着身子睡觉了。
几天后,张德池感觉身上发痒,痒得难受,他的身上满是红肿的脓包,用手一挠,就会有脓血渗出。张德池请教刘大伯,刘大伯说可能是水土不服。可其他知青都没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也有人说身上发痒的,但谁身上也没出现红肿的脓包。
实在痛痒难忍,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生活,张德池只好让李建*陪他去了公社卫生院。卫生院的医生检查后说:“可能是虱子或虼蚤(跳蚤)叮咬的,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人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医生给张德池开了止痒消炎(抗生素)和抗过敏的药,还开了一点涂抹的药(好像是碘酒或红药水,记不清楚了),就让他俩回来了。
回到居住的地方,张德池和李建*赶忙检查了自己的被褥,还真在上面发现了虱子。张德池偷偷看了刘大伯的被褥,上面好多虱子和白花花的虮子,看的他头皮都发麻。当天,张德池和李建*从刘大伯居住的土窑里搬了出来,他俩又回到了原来的住处,在窑掌的空地上用大家的木箱子临时搭了铺位。
刘大伯看张德池他俩又搬回来原来的住处,不好意思地说:“你俩这是嫌哦(我)老汉脏哩。”“不是的大伯,我俩睡觉晚,怕影响你休息。”张德池怕刘大伯难堪,他就婉转地撒了一个谎。
资料图片来源网络直到年秋天,张德池身上才不痒了,据说是他身上产生了抗体,不怕虱子和跳蚤叮咬了。那年秋后,张德池幸运地参加了冬季征兵体检(当时八名男知青中就他一人年满十八周岁),在公社顺利通过体检,结果到县里复检时,他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个劲拉肚子,结果因为严重虚脱昏倒在体检室,他最终没能通过征兵体检。因为错失了当兵入伍的机会,张德池难受了好久。李建*抱怨他说:“你也是,早不闹肚子晚不拉肚子,偏偏体检时拉肚子,你这运气算是背到家了。”
第二年初秋,大队为知青们修建了新窑洞,成立了知青点,张德池他们八名男知青和五名女知青都搬到了新打的窑洞里,再也不用闻臭哄哄的牛粪味了。张德池和李建*再也不用睡在木箱子上了,新打的窑洞很宽敞,一铺土炕足能睡下十几个人,大家都有了一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美中不足,知青点的茅房却让知青们感到尴尬,用秫秸和玉米秸秆围成的茅房又窄又矮,知青们去趟厕所总有被人偷窥的感觉。特别是女知青,每次去厕所,她们都觉得很尴尬。
等到秋收秋种结束后,张德池牵头借了队里的架子车,到山上拉来十几车毛石(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石块),请一位会砌墙的石匠师傅帮忙指导,在知青点院子里的西南角垒砌了两个厕所,每个厕所里都有三个蹲坑,墙体高度一百六十厘米,张德池还用石灰水在两个厕所门口分别写上了男和女。
把知青点的厕所修建好以后,张德池又带领知青们在村头修建了两个公厕,每个厕所内也是三个蹲位。因为有了第一次修建厕所的经验,在村口修建厕所时就没请那位石匠师傅(老社员)帮忙,张德池当了一回大师傅。还别说,他垒砌的那个公厕还真像那么回事,方方正正的,比知青点的厕所还好看。
快年末的时候,公社知青办陈主任和两名工作人员到刘家渠大队知青点来检查工作,陈主任看到了村头和知青点院子里用石头垒砌的厕所,觉得很美观也很实用,就问这是谁修建的厕所,知青们都说是张德池的主意。陈主任当面表扬了张德池,并让随从的工作人员记下了他的名字。
当年年末,张德池被公社知青办评为模范知青,知青办为张德池发了奖状还有一把热水瓶。因为张德池和知青们都有热水瓶,张德池就把热水瓶送给了对知青们帮助最多的刘玉兰。
那个冬季农闲,公社知青办陈主任一声令下,全公社所有的知青点都向刘家渠三队的知青点学习,全公社的知青们掀起了一场厕所革命,每个大队的知青点都按照刘家渠三队知青点的厕所样式用石头垒砌厕所,男女厕所要有明显标记(用石灰水写上男厕和女厕),用秸秆围挡的茅房要拆除。
年春天,公社知青办陈主任正带领公社书记和革委会主任到刘家渠大队参观指导厕所改革工作时,刘家渠大队却发生了厕所坍塌砸人事故,坍塌的厕所正是张德池在村头修建的那个公厕,一名如厕的男社员被倒塌的厕所砸伤,伤势倒是不重,只有一点皮外伤。
知青办陈主任本想借此机会让公社书记表扬一下自己,没想到却正巧赶上了刘家渠大队村头的公厕倒塌,公社书记当即叫停茅厕改造,知青办陈主任还挨了批评。陈主任邀功不成反倒挨了批评,他觉得颜面扫地,当即让人叫来张德池,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张德池呀张德池,你连个厕所都修不好,你还能干甚?”
自从厕所事故发生后,张德池成了全公社知青的反面教材,只要公社召开知青大会,陈主任都会提到张德池,都会在大会上点名批评。因为这,张德池不能入*,不能招干,连当工人和小学民办教师的资格也被陈主任给剥夺了。
看张德池因为无法离开刘家渠天天闷闷不乐,刘玉兰就主动找他拉谈,给他宽心,给他送好吃的,还给他做布鞋纳鞋垫。时间久了,张德池深深爱上了刘玉兰,两个人坠入了爱河。
到了年春天,在刘家渠三队插队落户的十三名北京知青还剩下五个人,张德池就是其中之一。看自己没有离开刘家渠的希望了,在刘玉兰爸妈的催促下,张德池经过他父母同意,他和刘玉兰领取了结婚证,刘玉兰成了张德池的婆姨。
去公社领取结婚证那天,张德池正好碰到了陈主任,他掏出烟卷递给陈主任一根说:“陈主任,抽一根喜烟吧,我要在刘家渠扎根了,你就不用劳心费神牵挂着我了,我不走了。”“啊呀!这是好事情嘛,哦(我)原打算再有招干名额就让你去哩,这样也好,你又可以当扎根农村的知青典型了。”陈主任皮笑肉不笑,满脸的不自在,他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不该这样跟一个知青过不去。
女人当家电视剧剧照图片当年夏天,县煤矿招工,陈主任骑着自行车来到刘家渠大队,问张德池愿意不愿意去当掏煤工人,没等张德池回答,刘玉兰开口了:“谢谢陈主任的好意,哦(我)不想让哦(我)男人去掏碳。”到了秋天,张德池去刘家渠小学当了一名民办教师,据说是公社知青办陈主任推荐的。
在陕北结婚成家有了疼爱自己的婆姨,又当上了小学民办教师脱离了繁重的生产劳动,张德池心里畅快了不少,他之前的那种怨气和委屈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儿子的降生又给张德池增添一份欢乐,他说那段时间,是他在陕北最幸福最快的时光。
年夏天,张德池考上了延安师范学校,离开刘家渠去延安上学时,刘玉兰眼含泪水说:“你考上了学,以后就是端公家饭碗的人了,你不会不要哦(我)娘俩了吧。”“看你说的,我就考了个师专,也没什么了不起,就算我当了大干部,也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落魄的时候你肯嫁给我,我一辈子都不忘你的好。再说了,你对我这么好,长得又漂亮。我咋能做忘恩负义的陈世美?我可不想让人戳我的脊梁骨,我更舍不得你。”张德池说完,紧紧把抹眼泪的刘玉兰拥在了怀里。
在师范学校毕业后,张德池幸运地留在了延安,在延安的一所小学任教,后来升任了学校领导。年秋天,刘玉兰被招工到县环卫所工作,算是享受了知青家属待遇。环卫所的工作虽然又脏又累,可刘玉兰很知足,那毕竟是端公家饭碗的正式工作,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到了年秋天,刘玉兰退休后才去了延安,张德池再也不用往县城跑了,他俩两地分居的生活总算结束了。
目前,张德池和他婆姨还在延安生活,偶尔也去北京儿子家小住几日,但一年也去不了几次。张德池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可他已经习惯了陕北的生活习惯,已经把北京当成故乡了,相比之下,他说更喜欢陕北。
时隔几十年,每当说起在刘家渠插队落户的那段岁月,张德池还感慨万千,他说当年的烦恼和痛苦已随风飘远,可有些事情却难以忘怀。在自己失落的时候,刘家渠乡亲们的关爱和帮助,他说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婆姨的陪伴疼爱和安慰,他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的。张德池说,知足不抱怨、忘记别人的过错记住别人给予的恩惠,这是他在生活中悟出来的快乐秘诀,他说在陕北生活得很幸福很快乐。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