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地有旱涝年成,这是不可抗拒的客观规律。早在人类还处于蒙昧的时代,对水旱风雹霜雪等自然现象的产生无法解释,于是蒙上了神秘的色彩。这恰被历代统治者所利用,又加上了一层迷信的外衣,宣扬灾乃天降,天由神使,不可得罪:天怒,则雨雹风霜;天忧,则阴风苦雨;天忿,则雷打不平…嗤嗤之民,焉能究底,只好竭尽人财之力,修寺造庙,以藏金身。
既有偶像,便遇旱祈龙王降雨;逢涝求河伯免灾;风霜之际,祷风伯、青女;病虫之痛,乞八蜡、瘟神。为表虔诚,不惜暴日长跪。然而,寒暑春秋,天仍不免喜怒哀乐,灾绝不断施之于民,且愈来愈烈,似乎欲置人死地而后快。悠悠岁月,谁奈它何!
清代康熙十八年(),阳高旱灾,次年又出现特大干旱,粒籽未入土,因上年就无收成,人们只能采蓬子、挖苦菜渡日,即致连草根都难觅得,直饿得鸠形鹄面,只好卖儿卖女。三十二年七月初二夜,天降特大暴雨,水从城壕逆入西瓮城,直涌城内,庐舍庙宇俱坏。这次特大洪水毁坏大片农田。
清末期国无宁岁,风雨飘摇,天步艰难,灾祸横生。山西历史上最令人说来心颤的丁丑奇荒就发生在这个时期。自同治末年()山西南中部开始显旱以来,到光绪元年()发展成全省大旱,光绪三年(丁丑)出现特大干旱,赤地千里,山炎川竭,树死土焦。八九月间,尚能掘草根剥树皮而食,久之,面肿,肿消即死。及致树根亦无,有拾食死人者。
到年末,有饿急者抢生人食之;既无食,亦无烧,不少人家拆房以木料换粮吃,及致换不到粮菜,便拆而取暖。时官府无法统计上报灾民之数,才上门登记,回头领赈已死之二三。
阳高地逼蒙疆,流离之民无计,在逃荒路上暴骨磷磷。到光绪四年,山西已连续5年大旱,人民死之过半,地无人耕,室少人居,田野人迹罕见,没饿死者亦奄奄待毙,继之而来的是野狼成群,常入室寻活人咬食,有道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荒旱狼患不说,偏又流行瘟疫,病饿死之者全省无法统计。
光绪十七年(年),山西再次出现大早,到十八年,仍无雪雨,阳高尤其严重,据《晋饥篇》(手抄本)节录义绅潘君民表的记载,他于二月初八日出西洋河(今大洋河)入山西境,一路贩载妇女者绎不绝,询其情形说:在家即须饿死,不得已以卖求生。年轻妇女亦不过值钱六七千文,其余年稍长以及女孩等不过一二千文。
路过山岭,有尸赤身仰卧,无人掩埋。各村房屋拆毁者不计其数,有的小山村仅存四五家,有的绝无一人。各村既无鸡犬之声,难觅升合之粟,即使大户有钱者,也以糠煮食,甚至食马粪,面目浮肿不似人形。城外有十余坑,每坑约填五六十人。
另据李嗣香太史给其令兄的信中记载:弟在阳高收养无主小孩数十名,皆是母嫁父死,流离困苦,昼夜啼号,无人看视,诚可伤也。弟经过数处,环跪求食者涕泣不已,许以早晚放赈,而彼皆苦苦哀告云,但求先舍些微稍缓便不能待矣。往往查赈之时有此人,放赈之时即无此人。
弟查赈之时必带钱米来令其稍为度命。更可惨者各人皆如醉如痴,询伊苦况,便述或父死,或夫死,或妻女已卖,家室无有而毫无悲痛之状,盖亦自知其不能久矣。稍好之家尚有声望,一谈苦况,泪便而下。又有一家七人死二者,五人死三人者,互相叹息云:死去是有福的。
但上述灾害,因时间久远,我们只能在史料中看到,而发生在民国年间的事有些老年人仍历历在目,刻骨铭心,无法忘怀。
民国十五年(),山西北部开始显旱到十八年出现大旱,民蓄罄尽,树皮草根吃光,饿死者不计其数。
民国二十四年,阳高自春至夏六月无雨,禾苗干枯,二十五年连续大旱,人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自二十六年()偏涝后,连续大涝、特涝,直到三十三年尤其二十八年,特大洪灾。阳高城南,原是几万亩良田,田畔、渠旁,林茂粮丰。倭寇占领阳高后,将这片森林树木全部砍光,修了飞机场。偏遇这场大洪水,白登河巨浪直扑这片不毛之地,汇合回山之洪水一下子将阳高盆地漫淹,连续几年积水,使城南及以东之40万亩盆地变成了盐碱沼泽,给阳高此后的生产、交通、生活造成无法估计的损失。
其实,以阳高而,史书虽无详记载,却从字里行间可以得知:明代以前,阳高山青水秀。多年前,汉代的雁门水(今黑水河)从两岸草丰林密的山间涓涓流出,进入县城东的低洼处,成为清潭(潭约在今北徐屯一带),四周芦苇茂盛,水草如茵。北魏时,如今寸草不生的采凉山南坡是拓跋珪的鹿苑,奇花异草,珍禽猛兽,尽可得见,道武帝常游猎其上。直到辽代,因阳高苍松柏翠而取县名为长青县,后人因白登县南之*土丘陵上花草树木丰茂而误以为北魏之鹿苑白登。
明初,洪武筑阳和城,因北门近山,其时山下林莽交接,虫蛇栖聚,多为民患,于是堙土实之,上建玄帝宫以镇。城西北有村名织锦庄,因村周围直到张氏别墅(张小村)一带,树木阴翳,花枝攒密,而作为阳高一景“织锦飞花”。由上可以想到,明以前之阳高北山林莽交接,西山织锦飞花,南坡似为鹿苑,中间沃野林网,东滩水清草丰,境内植被良好。这对于稳定气候大势,防止风沙干扰,抗御旱灾是十分有利的,同时能防风、防雹、防霜、防冻。
自元末,战争频繁,刀兵四野,林草俱毁,玉石皆焚,明洪武统一后,仍与北方少数部族及元残余势力戈不休。为此,明前期在北方主要精力是屯兵戍工,大兴土木,筑城堡建兵营,继尔移民开荒,以养士。到明中叶,战火方休,屯兵开始分散到卫所附近开荒种田,逐渐娶妻生子,成为民屯,成为村落,于是人口渐繁,至清康、乾之际,阳高大规模土地开发,耕地已达40万亩,占总面积的三分之一。
随之而来的是森林大量砍伐,草地大片烧荒,增了土地,毁了植被,一遇雨涝,水土大量流失。现在的*土丘陵大小冲沟就是植被破坏的产物,至今越来越在加宽加深,雨水造成泥土流失不说,大片无植被的裸露地面,经日月风蚀,逐渐沙化,河水亦沉沙淤积,河床叠起,势必造成水患。因有以上原因,而致低地积水难排,盐碱上浮,茫茫不毛。这种荒凉一旦开始,势必干扰空中气流,改变气候规律。这也正是晚清阳高发生特大旱涝的根本原因。
参考资料:《大同府志》、《阳高县志》、《清史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