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诗意重启④
屋顶滑落的月光（10首）浮石风，吹过
楝树上的叶子
高于屋顶的茅草
而更高的天空
透着灰蒙蒙的蓝
一阵风
吹走白云又刮起地上的尘埃
而落掉的叶子
在偃息呜咽
这风
吹不干口罩之上的眼泪
在它喘息的瞬间
我按下快门
屋顶滑落的月光
东辰草堂的四合院
月光从琉璃瓦上
滑落
如往年的雪粘合
地上的裂纹
庭院里
一口青铜色的大缸
还有旧时的呼吸
三把木椅围着八仙桌
浓荫之中
一个人起身离开
木几上
果盘里的橘子
有着世间不易察觉的缝隙
我看见自己
像一缕烟飘入果核
“那坐在黑暗里的百姓、看见了大光”①
注：①马太福音四章十六节
阳台之外由低处升高的蓝阔大、深邃，我不能说它空它跃过了白云水杉的叶子，去年冬天落在路旁。冷风中窜上了今年红色的屋顶油菜地一直在阳台之外播种的人回到屋里它们就萌芽，开花，结荚从未感觉自己像菜籽在荚里那样细小、脆弱庚子年春天，我记录下：结荚的油菜花、水杉白云、蓝天和寂静的村庄蒲公英说好将行囊和道路安置在一只鞋上随我浪迹天涯的呢？春天的栅栏外蛰伏着冬天的凛冽冻伤的、离去的都猝不及防“活下去”！除此之外一切都可无意义你安静的孤独令我悲伤我们等，等风不再执迷不悟不再挫骨扬灰再到东辰草堂春天的油菜籽已由黑色的微小颗粒蜕变为五月餐桌上鲜亮的部分一盘微红的基围虾替我们在正午的东辰草堂渲染彼此的醉意窗外，垂盆草攀沿在四合院墙壁上那些触须曾在庚子年的前额颤抖劫后余生，我们在阳光中颔首碰杯、溢出心中的感动篱笆边的石磙依然坚硬、沉重它曾碾过凹凸的日子用小麦和豌豆喂养我们太阳晒着石磙也晒着这脆薄、易霉的人间子夫子夫在雨中在民俗馆东辰草堂的院落里很多类似的子夫按照预定的队形排列雨水帮他们忽略曾经的风霜和伤痕如衰老而沉默的父亲遗忘他的蓑衣其实子夫是铺在许多碎石中一块石磨上凿刻的名字它来自张家台从大堂到茶室的巷道遇到子夫雨水刚好滴上我的睫毛然后顺着脸颊滑落像纠缠的命运松开了手指明月楼遗址宾阳楼上复制的霸王旗在风中飘扬内环游人踩出的捷径下东汉的土、顺治三年的砖被午后的阳光抱紧西魏攻破江陵之前梁元帝与众臣赋诗为娱我在城墙西北角明月楼遗址的青草里找到他们的白发我依靠堞垛刮净附着尸骨上的腐叶高大的构树枝摇碎一地刀光剑影注：梁元帝萧绎为湘东王时于子城筑建湘东苑，内有一楼曰明月楼。西魏攻破江陵后苑毁楼倾。城垛外我看见护城河边正在拆迁的农舍和河边柳树下的老者是那年清理护城河的人与年轻的兄弟们扬起铁锹淤泥就堆落在他此时垂钓的遮阳伞下河面部分细碎的反光幻化出箭矢和长枪的尖锐恍惚中百里外的长坂坡七进七出血战曹*赵子龙，侠肝义胆救幼主接过襁褓中的阿斗立志兴复汉室江山的刘皇叔摔出一句歇后语至今流落民间满地槐花出征的少年郎父母还记得你婴儿肥的模样谷雨的槐花在四月的城墙上落关公的大意使得多年后乔装扫地的士兵在西城用雪堆掩埋一种虚空寒风中的门楼上诸葛孔明戴纶巾、焚香操琴只听出了弦外之音的司马懿却没有看透千年之后的季春之中我眼前聚集的槐花这些前赴后继的千*万马堞垛上的蜗牛这是不是小时候在天井角落的大水缸旁遇见的那只举着收音机天线一样的触角背负的硬壳像一圈圈电波滑软的肢体拖着白色的粘液下午四点钟的阳光斜了下来离远安门很近的这段路战马的嘶鸣和箭矢的呼啸远去它停了下来，在另外的堞垛上还有，一只、两只……像铠甲里的士兵逆光中它们投下阴影在青灰色墙砖上省略号一样将逝去的号角摁进远古的风沙作者简介：浮石，本名何凯。湖北荆州沙市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真正的诗人应该忍耐（而不是忍受）生存的孤独与世俗的摧残。卢圣虎